孙家寿
（2009年8月13日）
美国在300多年前就系统地对河湖进行治理，强调人与水的和谐，做到更全面更协调的自然生态环境保护和开发，不破坏原有风貌。建设理念突出根据河湖的原生态来规划和建设城市，要求城市建设适应河湖，而不是河湖适应城市建设。在河流湖泊附近相当大的范围内，不允许建工业建筑尤其是有污染的工业建筑。餐厅、游船等休闲娱乐设施，对油污排放、使用能源、灯光等有严格的环保规定，一旦违反将受到高额罚款、取消营业资格等处罚。
湖泊生态系统的演化有其自然过程和人类活动干扰与干预的过程。湖泊生态系统服务功能是指生态系统与生态过程所形成与维持的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条件与功能。区域和城市生态系统的生存与发展取决于其生命支持系统的活力，这个系统的活力取决于其关键性结构，也就是生态基础设施的承载能力及生态服务功能的强弱。
一、梁子湖是武汉城市圈具有独特生态价值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区
湖泊湿地生态系统的结构是指组成它的生物组分的物种结构、时间结构和营养结构，以及环境组分的时空结构，是湿地生态系统功能的基础。湖泊湿地生态系统的功能包括其生态功能和对经济社会的服务功能。决定湖泊湿地生态系统平衡的关键在于湿地生物的相对稳定，而湿地生物相对稳定的主要条件是媒质与基底对湿地生物的生存与发展有利。湖泊湿地生物的媒质是水，基底包括水面、水下湖床和含水滩地。只有媒质与基底保持正常，才能维持湖泊生态系统的基本平衡。湖泊水资源保护是湖泊生态系统平衡的基本保障，没有良好的水资源保护，就没有湖泊生态系统平衡的基础条件。
拥有湖面面积280平方公里的梁子湖，是长江中游的一个大型永久性淡水湖，地跨武汉、黄石、鄂州、咸宁四市，是我省库容量之首的第二大淡水湖，是全球湿地资源最齐全、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湿地之一，是我国重要湿地自然保护区。随着武汉城市圈建设的步伐加快，梁子湖地区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越来重要，在鄂东乃至全省大多数湿地受到不同程度损害的情况下，梁子湖良好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尤显重要与珍贵，在涵养水土、调节气候、维护现有生态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大的作用。
梁子湖是目前全国保护最好的两个内陆湖泊之一(青海湖、梁子湖)，为保护水生生物、优化生态环境、促进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作为武汉城市圈重要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区，梁子湖地区具有独特的生态价值。
梁子湖是武汉城市圈重要的生态屏障，对缓解武汉城市圈经济密集区的发展给生态带来的影响，形成城市圈基本生态框架和生态调节功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梁子湖生态系统完整，物种丰富，有浮游类动物89种，底栖类49种，鱼类96种，两栖类8种，爬行类15种，兽类21种，水鸟91种（占全国271种主要水鸟种类数的33.5%，其中国家一级保护水鸟5种，国家二级保护水鸟6种）；有浮游藻类植物71种，高等植物331种。水生植物中有挺水植物54种、沉水植物16种、浮水植物14种，其中国家一级保护水生植物4种，蓝睡莲为梁子湖独有（其他地区如云南、四川等地蓝睡莲因受湖泊水质污染而全部绝种），国家二级保护水生植物3种。梁子湖因其动植物的多样性与完整性，被专家学者称为“化石型湖泊”、“武昌鱼故乡”、“物种基因库”和“鸟类乐园”。梁子湖特别适宜淡水珍稀鱼类和水生蔬菜的生长，仅在鄂州水域，每年生产出水生动物类产品16万吨，水生蔬菜7.5万吨，产品年产值达6.6亿元。
梁子湖Ⅰ、Ⅱ类水质面积达到85%以上，并常年保持在Ⅱ、Ⅲ类水体，水生植物覆盖率达到75%，被列为武汉市应急备用水源地和Ⅱ类水源保护地。因此，梁子湖地区生态建设和保护与武汉城市圈“两型社会”建设密切相关。
二、梁子湖环境保护存在的问题对武汉城市圈“两型社会”建设的影响
（一）粗放式的经济增长方式，导致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受到威胁
梁子湖地区作为武汉城市圈重要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区，应与周边的经济、人口密集区形成功能相辅相成的整体。通过其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作用，在最需要、最能保持生态平衡的地方适当实行产业“留白”，强化生态保护和治理，为周边重点开发区提供环境支撑，从而形成区域协调发展的格局，这应该成为梁子湖地区保护与发展的基本要求。但沿湖各地是优先保护生态环境还是优先发展经济？在认识上还存在偏差，存在着重发展工业轻环境保护、重发展旅游轻生态保护、重发展渔业轻湿地保护的问题。
（1）产污大户苎麻纺织行业受国际市场行情看涨的影响，为追求更大的经济效益，还在继续扩建生产基地，扩大生产规模；咸宁、黄石两地生产企业发生偷排污水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得不到当地行政部门及时有效的制止。
（2）近年来湖洲浅滩围垦以及圈湖养殖发展迅猛，武汉江夏水域有一个围子就达10万亩，鄂州湿地保护区内也存在大量围滩养殖，造成水面分割，湖水流动性减小，自净能力下降，湿地生态系统遭到破坏，水禽栖息环境和取食地萎缩。
（3）梁子岛上的观光旅游接待设施在快速扩张，据统计岛上有大小宾馆、饭店、餐馆70多家，大量生活污水直接排入梁子湖。
（4）随着机动游船和渔船急剧增多，部分生活垃圾和石油类污染物直接入湖，加重了梁子岛近岸水质的恶化。由于生态环境遭到人为破坏和旅游秩序管理不善等原因，梁子岛已由2A景区降为1A景区。
上述表明，由于粗放式的经济增长方式，梁子湖地区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受到威胁，将直接影响到武汉城市圈的“两型社会”建设。
（二）污染未得到有效遏制，导致生态系统服务功能迅速退化
近两年的环境监测结果表明，梁子湖鄂州水域已不能满足三类水体要求，总磷浓度在0.02—0.06mg/L之间徘徊，水体呈中营养状态，水质日趋恶化。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呈退化趋势，湖内水草数量近两年虽然有所恢复，但沉水植物种群及数量正发生改变，浮游植物正从贫营养型的硅藻、甲藻向富营养型的绿藻转换。鱼类逐年减少，结构日趋单一，群落数量减少，种类已由野生珍稀鱼类为主变为以人工放养的花白鲢等鱼类为主，产量也与梁子湖数十万亩大水面、复杂曲折的湖泊形态以及生态环境不相称。梁子湖的水质恶化和生态系统服务功能退化互为因果、密不可分。
（1）农业面源污染。梁子湖流域内水田和旱地各占流域面积的19.4%和11.3%，传统农业种植方式所施用的大量的农药、化肥通过地表径流汇入梁子湖。据测算，农业面源污染物入湖年含量合计为：COD（化学需氧量）5700吨，约占年排放量7700吨的74%，总磷96吨，约占年排放量197吨的49%，总氮360吨，约占年排放量670吨的54%，农业面源污染是造成梁子湖污染的主要因素。
（2）生活污水和工业废水污染。梁子湖流域城镇人口约10万，梁子岛旅游年接待游客约30人次。据测算，梁子湖流域城镇人口年排放污水量506万吨，主要污染物年排放量COD约1200吨、总氮约160吨、总磷约70吨。每年接纳的工业废水超过600万吨。未经处理达标的工业废水大量排入，对梁子湖水体污染极为严重。如湖北精华纺织集团有限公司年排放废水约90万吨，排放COD约225吨，该公司虽已建污水处理设施，但并没有正常运转，未经处理的污水从污水池旁边的一条暗渠直接向外排放，污水乌黑发臭，几十米外行人难以呼吸，气味令人窒息。梁子湖高桥河入湖口区域和梁子岛东岸已受到污染，从藻类和综合营养状态指数分析来看，梁子湖营养状态已从贫营养型进入中营养型，局部（部分湖汊）已接近富营养型。鄂州市环保局对六条主要进水港水质进行采样分析，总磷、COD已超过地表水三类标准。对梁子岛码头100米范围内水域采样分析结果表明，石油类指标超过地表水三类标准10倍。
（3）养殖业污染。梁子湖水产养殖包括主体湖区养殖和周边湖汊养殖。其水产养殖业污染物总量为：COD463吨、总磷24吨、总氮104吨。围网养殖是导致湖泊营养化、形成沼泽化的罪魁祸首，不仅使梁子湖水面分割、湖水流动性减小、自净能力下降。梁子湖周边建有10家规模化畜禽养殖场，总养殖规模为年出栏猪6.28万头。规模化畜禽养殖场污染物年排放量为：COD112吨、总磷4.3吨、氨氮50吨。除武汉中粮肉食品有限公司良种一场废水经生化处理达标排放外，大多经简单沉淀后外排，未能做到达标排放。栖息在沿岸约10平方公里的芦苇荡里的天鹅、白鹳、黑鹳、灰鹳、大雁、白鹭等国家重点保护的一、二类鸟类，已逐年减少，水禽栖息类鸳鸯、野鸭、章鸡等也纷纷逃离这个“疫区”；以往密密麻麻的各种水草及野生水藻植物如水棱角、芡实、野莲等也很难找到。
水质恶化对生态系统的破坏是致命的，可直接导致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迅速退化，而生态系统服务功能退化又导致水体自净能力下降，加快水质恶化的步伐。被喻为“生态癌”的富营养化，梁子湖已初现端倪，已影响到武汉城市圈开发本土资源，开发国内市场，依托内需的发展模式，必须引起高度警觉。
三、保护梁子湖生态环境、促进武汉城市圈“两型社会”建设的对策建议
（一）建立梁子湖水量、水能、水质和水生物的水资源管理与保护体系
水资源是湖泊生态系统最重要的环境资源，是湖泊生态系统结构与功能的主要环境因素。然而，湖泊生态系统结构与功能的改变，又对湖泊水资源起重要而显著的反馈控制作用，湖泊水资源与水生物是互相影响、相互制约的同一生态系统中不可分割的两个重要生态因素，在管理与保护上具有整体性。
实际上，水资源的内涵也是随着水资源环境与利用方式的改变而变化的，由单要素的水量水资源过渡到水量与水能的双要素水资源，进而扩展到水量、水能与水质三要素的水资源；面对当前水环境质量下降，水生态健康衰退对水资源正常、持续利用的不利影响，进一步扩展为水量、水能、水质及水生物四大要素的水资源；建立包含水量、水能、水质和水生物的水资源管理与保护体系，是水资源管理与保护的发展方向，是水资源利用方式由“优化配置型”向“生态保护型”转变、水资源管理由“以供定需”阶段向“生态优先”阶段转变，是水资源管理与保护发展的必然趋势。
遵循水资源内涵和水资源管理与保护体系扩展的客观规律与发展趋势，将水资源管理与保护、水环境管理与保护、水生态管理与保护进行整合，由一个行政机构对水资源、水环境及水生态实行一体化管理与保护，有利于避免目前水资源管理与保护层面上多部门介入、相互分割、政出多门等不利于水资源保护现象的出现，有利于水资源管理效益与水资源保护效果的提高，有利于武汉城市圈“两型社会”的建设。
在此我们建议：由省政府的水行政主管部门管理湖泊及其流域内河流的湿地，会同土地、环保、农业、林业、交通、渔业、文化、建设、旅游等相关部门，尽快制定统一的、包含湿地生物与生态环境在内的水资源管理与保护规划、政策、法规，以推动我省水量、水能、水质、水生物四大要素水资源的管理与保护体系及体制的早日建立与运行，促进武汉城市圈“两型社会”又好又快的发展。
（二）完善梁子湖“生态优先、适度开发、重在保护”的治理规划
强化生态系统服务功能，限制开发力度，明确梁子湖的主导功能应是保护生态环境，维护生物多样性，在此基础上保障水利调蓄，发展水产养殖、生态旅游和工农业生产。本着保护优先、预防为主、防治结合的原则，切实加强对湖区社会、经济活动的监管，保护和改善梁子湖水环境和生态环境质量，实现经济、社会和环境协调发展的目标。
借鉴洱海“循法自然、科学规划、全面控源、行政问责、全民参与”的保护经验，一是要树立起遵从自然规律的发展理念；二是要开展湖泊富营养化、氮磷污染控制、藻类生长和暴发规律、水体自然修复和湖滨带保护等方面的关键技术研究和实验；三是要有效控制梁子湖区域的各类污染源，按照“生态优先、适度开发、重在保护”的要求，通过取消网箱养鱼、机动渔船等措施有效控制内源污染，通过结构调整和工业园区建设控制工业污染，通过环湖截污和集中处理控制城市生活污染，通过畜禽粪便产沼气控制畜禽养殖污染，通过垃圾集中收贮和污水土地处理等手段控制农村污染，通过湖滨带和湿地恢复建设减轻面源污染；四是要建立起协调有序的管理机制，将环境质量目标责任制落实到人，治污责任落实到位；五是要顺应民意，让生态文明建设成为全民的自觉行动。
为此建议：
一是明确梁子湖功能定位，由省政府组织制定《梁子湖生态环境保护规划》，提请省人大以立法的形式，制定《梁子湖生态环境保护条例》，并颁布实施。
二是建立直接由省环保厅负责的梁子湖环境监管体系，沿湖所有新上工业项目由省环保厅进行环评，严格控制环湖地区布局新的工业污染项目。对流域内现有化工、纺织印染、造纸等水污染企业通过申请国家财政转移支付或省级财政补偿等方式进行关闭。坚决全部取缔水域中的围网养殖，减少对水体生态功能的破坏和对鱼类资源的掠夺。严禁筑坝拦汊、围湖养鱼，逐步退汊还湖、退堰还湖。严禁猎取、捕杀和非法交易湖泊湿地珍稀动物，维护湖泊湿地生物多样性，保持湖泊生态系统服务功能。
三是采取“防、控、治”一体化、“外源”与“内源”控制相结合的梁子湖综合治理技术。就外源控制而言，大力优化湖泊流域的土地利用模式和经济产业结构，全方位开展以工业、生活污水深度处理和农业面源以及围网养殖控制为重点的达标升级等一系列工程措施，切实有效控制源头污染排放；大力开展进入湖泊河网的生态修复与水利调度建设工程，提高河网自净能力，逐步恢复湖泊自然生态系统的功能。就内源控制而言，恢复水生植物。湖泊生态修复应该是在改善外源控制环境条件基础上的自然恢复，而不是人为地去搭建一个生态系统。
四是尽早申报国家级梁子湖生态湿地保护区。保护区应包括整个梁子湖水域、沿岸湖汊和入湖河港，争取国家对梁子湖生态环境保护的技术支持和资金支持。
五是完善梁子湖“生态优先、适度开发、重在保护”的保护与开发机制，在现有的湿地资源基础上，投入少量资金，建成既保护生态环境、又创造经济效益的生态示范公园，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随着武汉城市圈建设的步伐加快，梁子湖地区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越来越重要，作为“千湖之省”的湖北，保护好这一湖清水，具有极其重要的生态环境价值和久远的历史意义。如何让武汉城市圈“两型社会”建设适应梁子湖自然生态系统是我们共同的任务。
（发言人单位及职务：省政协常委、武汉工程大学教授）
版权所有：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湖北省委员会 备案号 鄂ICP备14008297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602001229号 地址：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洪山路85号 邮政编码：43007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