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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濂集团在川湘鄂地区的扩军和覆灭(下)

2014-09-15 21:4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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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濂集团的覆灭

座谈会上

    1949年秋的一天晚饭后,宋希濂在绥署院内草坪上召开了一个座谈会。参加会的有十四兵团司令官钟彬、绥署参谋长顾葆裕、副参谋长罗开甲、一一八军军长陈希平和副军长方墩、第四补给分区司令罗文山等,我作为恩施警备司令部副司令也参加了。会上,宋希濂说他对沙、宜的失守早已预料,因此,部队转移损失不大。并侈言绥署放弃宜昌的目的,是为了集结兵力依险设营,诱敌深入以老其师。接着,他要大家谈谈对时局的看法。

    陈希平说,鄂西山地毗连川湘,西接云贵,地势险要,是一个很好的反攻根据地,绥署应即召集各军、师参谋人员和各团团附等组织一个参谋旅行演习,实地熟悉鄂西山川形势,针对解放军将西进的路线,依据地形部署兵力;这些人员演习完毕后,即赋予实地训练部队的任务,这样才能长期应战。绥署兵力分散在这广阔的山地,只能作重点的防御,建始方面对巴东、野三关这一线应配置有力兵团扼守其间;来凤方面是湘西入川的孔道,咽喉之地,不可不预为防范。钟彬很同意陈的说法,并认为各兵团初退入山地,须给以养精蓄锐和整训的时机。

    顾葆裕说,与共军作战必须在政治、经济上与军事密切配合,恩施警备司令部要搞好地方治安和民众组训,经济上除了设法开拓财源外,还应尽量筹积物资,做到自足自给,以便长期打算。

    最后,宋希濂着罗开甲依据座谈情况拟订实施方案。会后,宋飞抵重庆,再转飞西安与胡宗南会晤。

    在这期间,宋希濂经常策马去干校对受训学生讲话。有一天,宋在归途中落马受伤,住五峰山下天主堂医院治疗。宋在病中还很注意警备司令部的民众组训工作,在我去医院探视他时还问我何时可以亲到各乡去组训,我说一俟干校学生拨到,即亲率他们到恩施芭蕉乡组训。宋听了很高兴,并说现在我们这些随他从新疆来的人不多了,他会为我们的前途着想的。

    回部后,我即着第四补给分区参谋长熊瑞华去召集王天培、袁某等人到他家中,面商有关组训事宜。与会人员有边区绥署第一处处长夏泉源、二处处长张之若、警备司令部督察组组长陈康直、总务组组长王树纲,以及王天培、袁某、恩施县自卫大队大队长等人。会上,我告知大家说,宋希濂病好后即要召见他们并听取组训民众武装的具体报告。我又指示熊瑞华和陈康直、王树纲三人,草拟一个成立恩施警备旅或边区绥署警卫师的编制计划草案;计划暂定两个团,分别指定安排在绥署新组成的各军、师编制内。熊、陈等又提出组训民众的计划应提前付诸实施,说这既符合宋的意图,也能达到早日组成部队的目的。

风声鹤唳话山城

    1949年10月中旬,宋希濂集团留在湘西的张绍勋一二二军和谢师在桑植、大庸一带全军被歼,张绍勋被俘。紧接着湘西龙山瞿伯阶来电称,解放军在解决张绍勋部后,即沿龙山进袭来凤,他无力抗击已转入深山打游击去了。

    这都是宋希濂没有料想到的事。来凤若失西逃四川的归路就要被截断,虽然恩施只有一一八军董惠这个师,宋也只好把它抽调至来凤御敌去了。

    一一八军军长陈希平临走前来到警备司令部,对我说他走后警备司令由我兼代;因兵力有限,警备司令部调用的一一八军官兵也都要随军离开。我很不高兴地说,这一来警备司令部就成了空城,我又不是诸葛亮,到时能唱空城计。陈说,好在还有绥署干校的两个总队留给你,你好自为之吧!还说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要去重庆就医;军里的事暂由方副军长负责。不日,陈就这样金蝉脱壳、携家眷飞重庆去了。

    宋希濂送走一一八军不几天,某夜又接二十兵团陈克非电称:解放军江汉军区李人林部由巴东绕道麻沙坪奇袭野三关后,迂回到兵团驻地高店子右后方的花草坪,有进窥建始和恩施之样;沿公路线龙潭坪、大茅田的一二四军顾葆裕部也被解放军阻截,情况不明。宋接陈电后,绕室彷徨,顿足连呼糟了,糟了!怎么办?怎么办?即要副参谋长罗开甲赶快与陈克非通电话。后来,电话未接通,宋十分着急,一整夜没睡觉。

    野三关失守的消息传到恩施后,满城乱成一团。这天晚上,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魏尚武来到司令部向我说,解放军快到建始了,省府和绥总准备向利川方向撤退,军用物资和眷属今晚已开始撤离。并告诉我他的家眷也将经利川去万县,办公室主任王彬也来说他的家室拟同魏参谋长的家眷同去万县。我说:“你们都走吧,反正警备司令部已是一个光杆了,这块牌子也该摘了。”

    情况越来越紧张,建始、巴东的电话也不通了,一二四军顾葆裕部从龙潭坪、大茅田撤下来,两天没有与绥署取得联系,宋希濂焦急万分,拟让顾军开到恩施接防(这样绥署才好撤离转移黔江),并要我将城防交顾葆裕接替,但在未离开之前继续维持恩施治安。

    正在宋希濂要离开恩施的头一天,国防部新派到边区绥署任参谋长的陈以忠由重庆飞来恩施,他向宋传示蒋介石的命令,要宋守住恩施,万一不行也要在黔、彭一带依险设防,不能再退。陈与宋见面后,看到绥署已作好撤退准备,便私下对我说:“早知是这样,我大不该来。”

“放野火”,设警备,徒唤奈何

    1949年10月底的一天拂晓,宋希濂率着绥署一部人员从清江河畔来到警备司令部。宋神态沮丧,与参谋长陈以忠谈了一会后对我说:“你能不能留在恩施打游击?我给你留下一个电台,再给你一些现款和武器,就把你常说的王天培他们组织起来成师、成军,到时由你自定报上来,你看怎么样?”我说:“主任这句话说得太迟了,王天培和袁某等见主任召见后一点下文都没有,就卷起铺盖回乡了。先前是他们求我就容易办,现在去求人家,我手中又无本钱,处处仰人鼻息不好办。不过,恩施县自卫大队大队长还没有走,可以找他来谈谈。”宋点头说:“你斟酌办吧,我先走了。”

    宋希濂走后,我即着总务组长王树纲去示意恩施自卫大队大队长来请求我给予以名义。王说:“主任走了,司令也要离开这里去黔江,现在可以从权处理,即以恩黔警备司令名义委派王天培和他二人分别为恩黔警备地区一二两支队司令;组成后就地搞游击,他们都是当地人,手中都有枪支,又能纠集一些人,地形熟悉。如果成为事实,司令成新军就不成问题,不成也只不过费了两张白纸!”

    事实也正是这样。恩施县自卫大队长与我见面后告诉我说,边区绥署撤到黔江主要是因野三关为共军所有,恩施距前线太近,不便于指挥大兵团作战,因此绥署有必要把主力转移到酉(阳)、秀(山)、黔(江)、彭(水)之线;恩施警备司令部奉命移驻黔江改为恩黔警备司令部,所有恩黔一带民众组训统由本部负责统一指挥。我走后你以恩施县自卫队为基干,扩编为恩黔地区第一支队,你任司令;另委王天培为第二支队司令,委状也交你收转。你们可妥为协商,即日编组,将部队带至适当地点,尽量向黔江方面靠拢,便于与我联系,我好转报宋主任核算。他表示接受我的命令,并要求在组成后给他拨派一部电台。就这样,我在逃亡前夕给地方放了一把“野火”,后来他们在地方窜扰了一两年。

    第二天上午,顾葆裕来到恩施,我将恩施城防交给他后即驱车沿川鄂公路经咸丰于第二天晚上赶到黔江。在黔江,副参谋长罗开甲对我说,一一八军董惠师在来凤被解放军吃掉了一个团;来凤不守,绥署住黔江太受威胁了。半夜,罗又用电话告知我,绥署明天继续向彭水转进。

    彭水背山面江(乌江),沿河是一条很长的街道,绥署设在一个大会馆内。我到后不久,第一处处长夏泉源拿着宋的手令对我说:“主任着你在彭水继续设警备司令部,由你兼警备司令,并将绥署特务团、通讯营统拨归你指挥。乌江抢运军品物资也由警备司令部负责,渡口应设一指挥所,派一得力人员在渡口照料。”我一面布告安民,一面分头部署。在抢运军品物资时,我们遇到了很大困难,原来这几天乌江正涨水,沿河船只听说宋军要拉船架设浮桥抢运物资后都开跑了,除了公家一艘汽艇和载运汽车的船外,其他什么木划也没有;乌江水大流急,摆渡一次,往返需一小时以上,岸上待渡汽车摆成一字长蛇阵,渡口塞得水泄不通。陈以忠找我说这件事很重要,彭水无险可守,现在河水大船只少,物资、车辆还有部队都得渡河。他还要我到渡口视察一下,想想办法。

    入夜,我到渡口一看,只见那里乱哄哄的:汽车抢着渡,军品物资抢着运,人也争着过,木船、汽艇根本无法开动,而且每船所规定的运载人数、物品,也完全失去控制。情急之下,我拔出手枪朝天放了几枪,总务组长王树纲站在我身旁高声喊道:“大家再不听指挥,司令要枪毙人了。”这样才勉强把秩序维持住。夜半,军车人马总算抢运了一半,我刚松了一口气,就见绥署高参室主任向贤矩带着妻女来到河边找我说:“赶快给我想办法渡河,我要先去重庆。”汽艇开过来后他又对我说:“你何必守在这里,赶快同我一道过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我看情况不妙,把渡口的事嘱总务组长王树纲照料后即同向一道过了河。到岸后,我们同到四补分区罗文山那里休息。忽然外面又叫喊起火了,我出来一看,只见彭水火光连天,红成一片。罗文山说:“你这个司令在我这里不行,彭水这大的火你得想办法去扑灭。”我说:“我刚来到,这火是怎样烧起来的还无从知晓。这件事你当补给司令的也有责任,现在正是严冬季节,又连日阴雨,北风怒号,许多官兵还没有穿上棉衣服。他们乱抓乱烧,说不定这场火就是他们烤火失慎烧起来的。”此后,我不再理他。天刚亮,宪兵区队郑队长跑来报告说,彭水沿江一条街都烧光了,起火原因是十五军工兵营在河边扎门桥时士兵烧火取暖所致,夜里风大,很快便延烧到全河街,黑更半夜无人抢救,幸喜天下大雨才把火扑灭,听说死伤了十多个老百姓。

    11月初绥署又从彭水继续往下撤,到江口镇时,蒋经国来这里找宋希濂,他们密谈了很久。事后据绥署第一处处长夏泉源说,大太子奉命不准宋再往后退,一定要在綦江、南川以东地区阻住共军的西进。我听后觉得小蒋给宋希濂出的题目难度太大,根本无法办到,因这时宋希濂的部队已似无笼缰的马,完全失去了控制,尤其是钟彬途中被俘后,两兵团便放羊似的直往下垮。

    11月中旬的一天,陈以忠又要我去南川继续组设南川警备司令部,并拨一二二军一个加强步兵团归我指挥(作为警备部队)。我说,这样跑着组设警备司令部太不是事,不如组设綦(江)南(川)警备司令部,地区大,好办事,也有一个伸展的余地。陈说,你先到南川设好了,名称、地区都好办,绥署就要移驻南川。我随即登车到南川见该县杨县长,杨告诉我说,他刚才接到綦江电话,说罗广文兵团要开来南川;其前站人员已到綦江,明天就来南川设营;綦南地区统归罗布防,将接替宋希濂部的防务。我咽下组设南川警备司令部的话,并电话告诉陈以忠有关情况。陈回话中说宋希濂已接国防部电报,绥署将开重庆附近整休。我说,那样我就先去重庆。当天下午,我就驱车经綦江跑回了重庆。

分金银,载飞再逃

    我逃到重庆的第二天便在第四补区分区司令部所在地的商业银行楼上见到罗文山和他的副司令谢某,他们正在筹商领取黄金白银事宜,原来这时联勤总部对各军的经费一律折发黄金白银。在大客厅内,还有绥署物资供应处处长王秉文、绥署高参室主任向贤矩等。王秉文是在恩施撤退前由恩施飞重庆筹购物资的(宋希濂曾指示罗文山在重庆由军费内拨给5亿元银币抢购物资运送到恩施作长期打算,此事即由王具体运作),我和王很熟,便问他:“事到如今,你的物资供应处怎样办?”他说:“一切都完了,我也不准备再走了;共军到了,我转回贵阳老家。你怎么办?”我说:“我们能到的地方共军也能到。我决定不走了。”

    途中,我又遇见一一八军军长陈希平和他的军需处长黄济民,我问陈的病好了没有及他什么时候回军?陈苦笑着说,还回什么军,让他们干吧。说完,二人便匆匆走了。后来陈将该军的经费抓走了一部分,然后携着妻女飞逃到了香港。随后,我又碰着但衡今,但对我说,陈走前曾以500元银洋相赠但他没有收。我说,这是你的清高,如果是因为你曾向宋推荐他任鄂省主席,送这点款那就太浅薄了,事虽未成但总算有这回子事。他又说,总是有钱的好,朱鼎卿花10条金子包一架飞机让他妻子载着大批黄金飞逃香港,这还不是钱能通神嘛!

    这天晚上,我又在大梁子遇着朱心持。朱从长沙转逃到重庆后即在国防部任少将部员,他说:“不能再跑了,国防部有命令,不愿走的每人发给资遣费黄金二两,明天就去领。”他问我怎样打算?我说坚决不走,共产党广播的八项注意,不会说了不算的。

    第二天,我又碰着向贤矩,就便向他探听宋希濂的行踪。向说,宋已来到重庆附近,并见到了总统(蒋介石),其他情况就不知道了。他还对我说,罗文山到重庆后,终日跑后勤总部洽领边区绥署军事经费(据说连日领到了大批黄金白银),我去看他未遇,他的妻子在为他看守刚领到的一批黄金白银及金元券、银元券等。

走投无路求自首

    国民党退出重庆后,重庆空了两天城,街上关门闭户,行人稀少,看不见汽车和人力车。我换上便装到街上??,表面上很安逸,但内心却像热锅上的蚂蚁。重庆解放的第二天,我跑到重庆市公安总局自首登记,同时还交了一支加拿大手枪,在交待职务时只承认是高参,不敢坦白是四川彭水警备司令。这时,我还隐藏了长短枪五六支,之所以不敢上交,是怕公安局追查一个高参携带这么多枪支的原因(这些枪支后来我都分解拆卸、分批扔在重庆四德里的大厕所和街道的阴沟内了)。

    不久,上级安排我到二野政治部学习一个月。在这期间,突然接到原绥署总务处长王秉文自歌乐山写来的信。王信表面上是向我索要棉被、扑克,实质却是要诓我上山,如不理睬,他们就会向解放军报告我的真实身份。我左思右想后,决定离开重庆,于是,便向二野政治部申请准予回汉口家乡。

宋希濂被俘

    离开重庆之前的一天,我在《新华日报》上看到有关宋希濂被俘的报道。原来宋希濂率残部经泸州西窜偷渡长江时为解放军所围歼,其后,宋藏匿于一山上之神庙中,解放军搜寻至此时,发现庙中佛龛帏帐无风飘动,一查,宋即举双手从佛像后走出;问其身份,宋答以军需、书记人员,但观其行态,大有可疑;后解放军集合俘虏,要他们坦白身份,宋当时神态不自然,由此被解放军查出。(转载《湖北文史》第七十四辑,本文作者陈康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