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政协文史

孙中山手书“金石同坚”始末——追忆辛亥首义志士邱鸿钧将军

2014-09-15 21:48:18  
字体大小:【

 

裴高才


    为撰写《辛亥首义百人传》,笔者采访了辛亥后裔邱耀先先生,他拿出当年辛亥首义同志会签名册等珍贵史料,给我们讲述了邱鸿钧从辛亥首义到任孙中山警卫团团长的前前后后——


武昌从戎受洗礼


    邱鸿钧,字伯衡,1878年12月21日生人。毕生身经辛亥首义、南京保卫战、护国、护法、北伐与抗战,靡役不从。尤其是任东征军旅长与孙中山警卫团长时,讨逆、除奸、勤王,功勋卓著,被孙中山誉为“金石同坚”将军。
    邱鸿钧是从武汉市黄陂区李集街武显庙邱家岗走出的辛亥功勋。其父是老家一位以教书为业的前清秀才,在其调教下,小伯衡自幼熟读诗文。不幸,在他5岁那年,痛失父亲。其母骆氏一面纺织,一面给人换工耕种,以维持孤儿寡母的生活。8岁始入罗家祠   邱鸿钧:孙中山嘉勉的“金石”将军
堂塾馆就读。在饥寒交迫中,度过了五年寒窗生活。
    1905年,邱鸿钧与叔父仲荪结伴前往省垣武昌,进入湖北新军当兵。这时,军营为培养下层军官,在湖北武备学堂和防营将弁学堂的基础上,改造为武高等学堂,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学堂炮科。一年后,学堂又改为湖北陆军(特别)小学堂,他在此结识了蔡济民、吴醒汉等革命党中坚,接受革命洗礼。次年6月,经季雨霖介绍在武昌高家巷加入刘静庵主持的日知会,成为革命党一员,开始秘密革命活动。湖北陆军(特别)小学堂毕业后,提拔为第三十一标三营后队正目,次年晋升为司务长。
    日知会被当局查封后,刘静庵、季雨霖等九人被捕,邱鸿钧也被列入黑名单。经孙武指引,邱秘密逃往南京,先考入南京炮队第九标见习,后转入江南陆军讲武堂野战炮兵科学习。毕业后任江苏第九标一营大队一排排长。并由柏文蔚介绍加入林述庆领导的同盟会扬子江支部,任军事团干部。
    1908年秋,清政府下令江苏、湖北和安徽各镇新军于10月在安徽太湖举行军事演习——太湖秋操,两江总督端方为检阅大臣,安徽抚台朱家宝也率新军三十一混成协前往参加。安庆新军的革命党人熊成基当机立断,于11月19日由熊掌管的马、炮营千余人在城外起事。结果因城内起义事泄,邱鸿钧等党人未及响应,起义失败了。事后,清军加紧在军营追查革命党,所幸邱办事缜密,查无实据,躲过一劫。


汉宁血战北洋军


    邱鸿钧虽身居江宁,但仍心系家乡,与湖北党人孙武、蔡济民等人过往甚密,并曾谋划过起义事宜。当得知武昌首义一举成功后,邱鸿钧主动向同盟会扬子江支部请缨驰援。恰逢此时南京新军正在物色人员前往湖北打探消息,因邱是湖北人而中选,并于首义后第七天回到武昌。他在《辛亥的回忆》中写道:“辛亥首义,武昌光复了,鸿钧奉统帅部命令,由南京驰回鄂垣,有所商洽,被军政府留住,任为参议……”
    他来到鄂军政府,与老友孙武、蔡济民等久别重逢,兴奋不已。孙、蔡要他留在湖北工作,他欣然表示:愿为中华第一个共和政权而尽力。旋出任军政府参议。
    汉阳军政分府成立后,为筹备阳夏保卫战,邱鸿钧被任命为军事科长,陈果夫等为科员。黄兴抵汉就任战时总司令后,得知邱是炮兵专才,便任命为他为炮兵指挥官,钱振亚为参谋,由程潜等率领在龟山、汉阳兵工厂一带,指挥炮兵英勇抗击清军。
    南北停战后,邱鸿钧与陈果夫同赴上海任陈其美幕僚,不久邱执掌沪军独立炮兵营。岂料,1913年3月,宋教仁在上海遇刺身亡,顿时,举国共愤,舆论哗然。孙中山断然决定,于7月12日湖口起兵讨袁,进行“二次革命”。黄兴也在南京宣布讨袁。此时身在南京讨袁军第一师的邱鸿钧,倍感振奋。谁知黄兴在徐州之战失利,江苏都督程德全被袁收买,下令通缉黄兴。危急之下,黄兴离开南京,留下八师师长陈之骥。
    黄兴走后,陈之骥立即宣布取消独立,停止讨袁。邱正在忧虑之时,革命党铁血监视团的何海鸣、韩恢等人来到南京,立即着手联络革命党人。邱鸿钧与王英、钟鼎等代表,参与策划了8月7日晚在军中起义。由于当晚错将信号炮空炮弹当成实弹,响声不巨,起义未成。但促使第八师官兵于8月11日成功起义,赶走了陈之骥。于是何海鸣又宣布南京独立,并任命邱鸿钧为临时参谋长,钱通为卫戌司令,重举讨袁大旗。
    陈之骥叛逃后,冯国璋、张勋对南京讨袁军大举进攻。邱鸿钧在南京天保城、富贵山用大炮猛击北洋军,与张勋部在紫金山、雨花台展开了争夺战。面对顽敌充足的军火和军饷,以及协同作战的海军舰队,饷械两绌的邱鸿钧脸上、身上满是尘土,斑斑血迹。但他指挥若定,敢打敢拼,重创袁军,使天堡城五易其手。他后来对子女回忆说:“北洋军用重炮轰击我们阵地,我也指挥炮兵狠狠地还击,喊开炮,喉咙都喊哑了,于是挥起手来喊。有一次刚一挥手,一颗子弹擦过我的手掌,当时感到手一阵发热,一看,流血了,赶紧把手紧按在右胸,鲜血很快染红了胸前的军服。经过包扎治疗,又投入了另一场战斗……”
    最终因敌众我寡,北洋军于9月初占领南京。直到城破之后,邱鸿钧等三五成群的讨袁军残部仍在城内与北洋军进行巷战……
    “二次革命”失败后,邱鸿钧因遭当局通缉,辗转潜赴日本东京。


入党宣誓的小插曲


    邱鸿钧流亡期间,仍然不辍青云之志,1914年经蔡济民介绍,他在东京加入中华革命党。时至1946年,他仍清楚记得在日本东京加入中华革命党的情景。他回忆说:当时二次革命失败以后,有些革命党人先后来到日本。鉴于失败的惨痛教训,孙中山先生决意将国民党改为中华革命党。这不是简单的改个名称,而是意在整顿党的组织,建立一个有铁的纪律的党。当时,邱鸿钧作为首义党员和一批革命志士在中山先生面前宣誓。誓词要求每个党员必须对党、对领袖忠心不二。入党要严格履行手续,还要在誓词上“打手模”。这个规定,却遭到了黄兴的坚决反对,他甚至将誓词掀到地上,说这1914年7月12日孙中山(前排左五)和中华革命党人在东京举行“讨袁死难同志追悼会”后留影是集权主义。当时中山先生非常激动,他大声说:“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们知道吗?以前加入国民党只要说拥护主义,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加入。结果怎么样,二次革命,十个国民党的都督就有八个不听调动,一盘散沙!在北京的议会,最终是大多数国民党员倒向袁世凯拥护他的专制主义制度,这些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所以,必须建立一个有铁的纪律的党!”紧接着,孙大声问:“谁愿意打手模?”有一位同志立即应声说道:“我愿意!”并一个健步走上去按了手印。中山先生也马上趋前,紧紧握着他的手致意。接下来,邱鸿钧和其他同志也应声说:“我愿意打手模。”
    黄兴见状,愤而退出会场。走到门口,有的人对他说:“善化兄,我们拥护你另组织一个党当领袖。”黄兴顿时勃然大怒道:“你们听着:党只有一个,就是中华革命党。领袖只有一个,就是孙中山!”从而避免了分裂。
    邱鸿钧后来回忆说:这次宣誓对他震动很大,终生难忘。中山先生讲话的大意,他永远铭刻于心。同时,也非常佩服黄兴的人品,佩服他坚定的信仰,高尚的人格。


毫不留情斗叛逆


    从日本归国后,邱鸿钧参加护国、护法与北伐诸役。继协助蔡济民讨袁倒王之后,又在闽南招讨史谭人凤部任支队司令。1919年谭军遣散后,在护法军将领方声涛部任陆军第四师第四团团长。次年转任粤军第一路军第三统领部帮统、统领。
    1922年,奉中山先生之命率部北伐,经粤北、湘南、赣南转战千里,节节胜利。此时陈炯明亲信在广州叛变,遂奉命回师,在广东翁源遭遇叛军主力洪兆麟部,血战三天三夜,重创数倍于我之敌。
    在入赣转战福州的战役中,受命为先锋,率警卫连冲锋在前,一举攻入福州督军李厚基之装备重地洪山桥兵工厂,全歼守敌,夺获机关枪200余挺(枪上注有“洪山桥兵工厂刘武渊监制”字样),七九步枪6000余支,仅警卫连的排长张寅就缴获大炮36门。
    同年,邱被任命为东路讨贼军第三旅旅长。在攻克福州回师广东后,军部突发变故。原来由孙中山一手栽培的军长黄大伟竟要独树一帜,自封为国民军总司令,并制作了旗帜、关防等下发到各旅。邱鸿钧得知这一悖逆行为后,立即报告给总司令许崇智。
    黄大伟既是邱的顶头上司,又同为湖北黄陂同乡,彼此关系不错。在老家,黄幼年就享有盛誉,13岁中秀才,15岁补廪生,考入两湖书院读书,不久被派赴比利时留学,并参加同盟会。在陆军军官学校炮科及陆军大学毕业后回国,任南京临时总统府及黄兴之南京留守府参谋。1912年曾随孙中山访问武汉。黎元洪就任大总统,他任侍从武官等职。后由居正、田桐等推荐,就任孙中山大元帅府高参等职。适逢陈炯明整编队伍,孙示意于陈,着其出而带兵。时黄正在壮年,精神奕奕,气象不凡,又通晓法语英文。不久被授以粤军第一路司令。随着屡立战功,权欲膨胀,黄因此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导致众叛亲离。许崇智与国民党大佬胡汉民、汪精卫、廖仲恺、林森等,纷纷向孙中山弹劾黄。为此,孙中山电令,调黄速回上海。黄接令后,欲行又止,还思恋栈,当即召集会议,满以为部下总可替他大出主意为之支撑。哪知,第一旅旅长王懋功发言:“既有中山先生电令,还是请军长到上海跑一回,再作道理。”第二旅旅长陈得平附和其议。黄以为第三旅旅长邱鸿钧、炮兵团长黄承羲会支持他,邱认为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应该坚持原则,故他也默认俩旅长的意见。黄见无可挽回,于是收拾行装狼狈地去了上海。
    黄大伟抵沪后,孙中山苦口婆心地劝其悬崖勒马。谁知黄氏不知悔改,又投靠了陈炯明。更让邱鸿钧意外的是,有一天,黄竟然差人带封信,进入了邱的指挥部。信中大意说:北洋军强大,革命军内部分裂,北伐不会成功。不如仍跟随我,我包你官升师级,赏银数万,且更有作为,望速率部前来等等。邱看信后,顿感受到奇耻大辱,当即把枪往桌上一拍,向来人吼道:“邪完了!搞到我邱鸿钧头上来了。你去告诉他,我的枪不认叛逆!滚!”吓得来人转身跑了出去。接着,邱与参谋长立即起草电文,向孙中山表明心迹,电文原稿经周哲过目后上报。兹录如下:

大元帅孙钧鉴:
    鸿钧谬厕戎行,服膺革命,以身许国,矢志靡他。黄军长自入闽以还,动越常态,对下凌暴滋甚,事上桀骜不驯,尤复易帜更号,窃居名位,既悖纲纪,又拂群情。我大元帅爱切教殷,招之赴沪,面为启迪,用策将来!乃黄罔知悔悟,憾而弗聄,言谆听藐,竟起二心,附逆投陈,朝秦暮楚,狡焉思逞,期启乱萌,遣派爪牙,请人入彀。幸我官兵深明大义,不为所动,严为拒绝,藉杜浇风,一面加强整饬振我军旅,克符夙愿,廓靖逆氛。敬布腹心,尚祈垂察,擐甲待命,毋任主臣!


“金石为坚”传美谈


    由于邱鸿钧南征北战十数年,积劳成疾,严重咯血。于是,中山先生特别安排送邱鸿钧入虞莫林医院治疗,并于1923年7月2日签署命令:发给邱鸿钧医药费一万元。还亲自到医院慰问,中山先生对邱说:“你是革命的。好好休养,病好了还要带兵!”邱鸿钧后来忆及此情很是感慨,感到是他一生的荣幸。
    邱鸿钧病情痊愈后,孙中山于1923年8月17日签署大元帅令,任命邱鸿钧为广州大元帅府参军,并兼任孙中山警卫团团长,负责中山先生的保卫工作。邱为此想方设法,保证先生万无一失。邱晚年曾给他儿子邱耀先讲过一个生动的故事:
    那时形势复杂,社会混乱,北方的刺客,南方的军阀,以及内部叛逆,矛头直指孙中山。因此,先生踏出大元帅府一步,都可能遇到危险。为此,邱鸿钧想了个“障眼法”,并经孙先生同意予以实施。那就是:孙中山出行时,动用了清一色的黑色轿车近20辆,所有卫士均化装成孙中山,带上一样的帽子,一样的胡子,披一样的黑斗蓬。车队上街,敌人根本不知哪辆车是孙先生,那辆车不是,无从下手。由此,保证了先生出行的安全。邱鸿钧女儿宁贞回忆说:她曾见到过一张与中山先生的合影照片,就是邱鸿钧化装成中山先生,帽子、胡子、黑斗蓬都一样。只可惜如此珍贵的照片,后来毁于战火。
    邱鸿钧的智慧与忠心,让孙中山感佩,特地为他写了一帧横幅,以示嘉勉。上面写道:“伯衡兄惠存:金石同坚。孙文。”邱鸿钧视若珍宝。除此之外,他还保存有居正、于右任、林森、孙科、程潜、张治中、陈立夫等十几人题写的对联或条幅。邱鸿钧走到何地,就把这些墨宝带到何地。无论是在福州、香港、重庆,还是回武汉都挂在厅堂。在重庆时,一位白胡子老友在邱家反复品味,欣赏良久,点头称道:“好啊!你们下辈子都吃不完啦!”可惜,所有这些均在文革中焚毁。


每周祭拜孙文像


    1924年,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开启了国共第一次合作。孙中山任命邱鸿钧为潮梅军第三路司令,并指示其“赶快去做”策动洪兆麟部反正的工作,以扩大革命力量。临行前,中山先生对邱之部队训示说:“我们有力量到北方说话才生效,空谈是无用的。”邱遵循中山先生指示,收编了洪部十二营,开到王华老隆一带整训。
    邱鸿钧收编的部队良莠不齐,有的甚至密谋叛乱。但在邱的人格感召下,反正人员刘孟纯当机立断一举平息了一场针对邱鸿钧的叛乱。邱为刘的义举所动,提拔刘作为自己的秘书。1926年7月,北伐军总司令部成立,邱任总司令部征募处长,刘为总务科文书股长。9月北伐军进攻汉口,刘亦跟随邱北上。此后经邱举荐,刘又成为张治中的得力助手。新中国成立后,刘任全国政协秘书长。
    1925年3月12日,中山先生病逝。邱鸿钧在悲痛万分之余,对革命的前途感到担忧。果然不久,邱率领之潮梅军被国民党右翼势力改编,削去了邱的兵权。
    尽管如此,他就任总司令部征募处长期间,忠于职守,可从他当年撰写的《北伐声中的后方问题》一文窥见一斑。北伐胜利后,邱转任南京警察局长,因与上峰意见相左,上任几个月后就辞职。随后相继任湖北先遣军司令、军政部军需署营造司司长、汉口特别市公安局与湖北省水上公安局局长。1932年6月25日任中央军事参议院参议。1935年10月任重庆行营中将高参,次年9月授陆军少将衔。1936年至1942年任福建省禁烟特派员。川、康、滇、黔四省禁烟特派员。1936年11月12日获国民革命军誓师十周年纪念勋章。
    1937年的一个星期一上午,邱鸿钧带着6岁的儿子邱耀先前往特派员公署参加祭拜孙中山仪式。
    那天邱鸿钧特地换了一身整齐的军装,金黄领章上两颗将星,看上去很精神。走近公署,上了几步石梯台阶,进了公署长方形的大厅,迎面挂着孙中山的画像,两边贴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条幅。大厅两边是一排办公室。邱的办公室在左手第一间。进办公室不久,响起铃声,办公人员都出来面对孙中山遗像排成两行,邱站在最前面。大家三鞠躬后,接着念遗嘱:“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
    邱耀先站在办公室门里,看见父亲严肃而庄重,毕恭毕敬的样子,好像是站在活着的中山先生面前。礼毕,邱回到办公室,儿子问:“为什么要向中山先生画像行礼?”邱说:“中山先生是伟人,我们敬仰他。每周星期一早上,都要举行纪念活动。”
    翌年,7岁的邱耀先在重庆上初小一年级,国文课本上有一课讲的就是孙中山。课文大意是:在广东香山县翠亨村,出了一个伟人,名叫孙中山。当老师要学生们朗读到“名叫孙中山”时,邱耀先一骨碌地站起来。老师问他:“邱耀先,为什么站起来?”他按照父亲的教导回答:“中山先生是伟人,我们要尊敬他。”“讲得好!”老师点头微笑地赞赏道。下课时,邱走到教室门口时,老师还亲切地摸了摸他的头。


三百志士贺寿辰


    抗战胜利后,邱鸿钧由重庆退役返回家乡武汉,受聘于军事参议院中将参议,湖北省并汉口市政府顾问。1946年6月15日,辛亥首义同志会在汉正式成立,他当选为理事。10月10日,408位辛亥首义同志会志士,左胸佩带双十字纪念章及绫质“缔造中华”襟章,与社会各界人士十万人,在武昌阅马场举行了隆重的35周年双十国庆庆典。邱鸿钧作为大会主席团成员,目睹这一盛况不禁感慨万千,特撰文纪念,收入辛亥首义同志会主编的《辛亥首义史迹》。他在文末写道:
    吾人今日躬逢盛会,把晤一些锋镝余生的老同志,追怀往事,甚感兴奋。愿大家善自珍摄,长葆健康,愿国家富强地方安泰,增高辛亥首义的光辉。
    同年12月21日,适逢邱七十寿辰,辛亥首义同志会的同仁特地前来为其操办了一场隆重的寿庆。时在武昌读书的邱耀先回忆道——
    我那天请假回家,因我家住在鄱阳街“邦可”隔壁楼上,房屋容不下那么多宾客。于是,就租用了当时附近的露天舞场“新生花园”。当天上午我去了一下会场,偌大个场子摆满了圆桌。舞台上著名相声演员王树田、杨松林(他俩后为市说唱团演员)正在演出。欢声笑语充满场地。来宾陆续入场,服务员热情引座。家父在台前座位与友人交谈甚欢。
    进门不远摆着一本印有“首义元勋”字样的来宾签名册,首页是辛亥首义同志会的毛笔行书贺词。其中一段云:
    “先生为革命先进,军界名宿,辛亥以还,靡役不从,而秉性豪侠尤为社会所推崇。八年抗战,政府西迁,先生受命中枢参赞并办理救济事宜,长途跋涉,迹遍后方。薑桂之性,宜与山河并寿;松柏之节,有若金石同坚……”
    说也奇怪,来宾并不是先来先签后来后签,而是等主宾到了以后才开签。我并不认识居正,但我看见第一个开签写的正是“居正”。然后主宾们都很客气地说“请,请”,顺序签名后又有序签章。此时,程潜、万耀煌、喻育之、张难先等300多位辛亥革命先辈,均在签名册上亲笔留下墨宝。
    可惜的是,如此难得的历史文物竟在文化大革命中遭流失。后被民间收藏家沈汉生收藏,并于2005年在辛亥革命纪念馆展出。邱耀先得知后,请摄影家将此册翻拍留作纪念。2010年,他将此照片捐赠给辛亥武昌起义纪念馆收藏。


言传身教励后昆


    1949年2月7日,汉口市人民和平促进委员会,于下午3时假市参议会会议室召开干事会议,当场选出常务干事邱鸿钧、陆德泽、陈经畬、潘正道、程子菊等19人,并推邱鸿钧、程子菊、陆德泽3人为召集人,于日内召开常务干事会议,决定促进会的主任秘书、总务、宣传、连络各组人选。同时推出邱鸿钧、程子菊、贺衡夫、陈经畲、陆德泽等5人,于次日赴武昌参加由湖北省所召集的各省市人民和平促进会联合会的正式成立大会。随后,邱鸿钧同中共地下党密切配合,团结辛亥志士与各界知名人士,协助维持武汉秩序,迎接解放军进城。新中国成立后,历任民革武汉市委委员、武汉市人民政府文史馆馆员。
    邱鸿钧虽是武将,但他与妻子浦亚东鸾凤和鸣,对膝下的儿子邱耀先,二女邱宁贞与邱渝贞的教育却十分严格、细心,不是经常检查孩子们的课业,就是用一口地道的黄陂话告诫子女:“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社会不需要没有本事的人”,要“吃得苦中苦”,力戒娇奢之气,不要把自己当少爷与小姐。1946年秋,儿子本来在汉口可就近入学,但他为了培养孩子的独立生活能力,却让儿子到武昌文华中学住读。当时,他作为市政府的顾问,政府专门配备了一辆黄包车。他约法三章,不许家人乘坐。年幼的女儿都是顶风冒雪,步行上学。
    子女们也很成器,均走上了自立之路。1949年8月,儿子考入中原大学文艺学院音乐系,毕业后分配到部队文艺团体工作。大女儿于1950年考入中原大学,毕业后先后在中南民族歌舞团、北京中央文艺团体工作。小女儿则于1958年考取长春电影制片厂,后调到西安电影制片厂工作。可谓满门武将文星,兰桂芬芳。
    1955年邱鸿钧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但却一直惦记老战友。有一天午饭时,他对儿子说:“你能不能替我给董必武或者刘孟纯写封信,告诉一下我的近况。”当时董老是国家领导人,刘孟纯是全国政协秘书长。早在辛亥首义与国共第一次合作时期,邱鸿钧与董必武结下友谊。刘更是生死之交。在邱担任北伐军征募处长时,曾支持过董老等领导人的活动经费两万银元。儿子就劝慰说:“算了,现在他们都是新中国的国家领导人,即使写信去他们也未必能见到。再说您也有单位,病了还有工资,其他困难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邱耀先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未随父亲之心愿,确为一件憾事。
    1958年邱鸿钧病逝在家中,享年80岁,匆匆葬于扁担山。1990年代,扁担山要修建新墓地,因邱氏坟墓文革时被毁,无法查找,就将其“辛亥首义同志会居住证”的复印件和一根邱氏腰带,与妻子一起合葬。其族人、黄浦军校第八期生邱辅才写了墓表。
    后来,无意中经族人指点,知道了邱鸿钧棺葬之地。于是,邱家子女起棺将遗骨火化,并由民政部门移葬于九峰山革命烈士陵园,与辛亥老友喻育之等为伴安魂。(转自《文史资料》总第九十二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