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一般情况
江陵地理形势
江陵古称荆州,位于长江北岸,东南约十华里通沙市,由沙市过江通公安。江陵北扼襄(阳)、樊(城)要道(由江陵至襄阳有公路),东通监利、沔阳,西达董市、宜昌,城垣高近三丈,城的外壕积水深丈余。草市在其东,太晖观在其西北,成为犄角之势,城北十华里的回龙桥,系丘陵地带。江陵四周地势平坦,湖沼沟渠纵横交错,东有月湖,西有当阳河从北面南折入沙市,流入长江,西北有马河,河深丈余。江陵城利于防守,不利进攻,自古以来,系兵家必争之地。第七十九军守住此地,即可以阻止解放军南下渡江,同时还可以掩护长江,使其交通畅通无阻。
江陵附近阵地工事的构筑与防御设施
江陵城系长圆形,周围达十余华里。城墙均系大砖砌成,城高约三丈,有东西南北4个门,并有高大门楼,各门均系两重门。城的侧防部(即城垣的凸出部)计16个,1948年冬由第二军等加以改造,并在外围构筑了东西两小据点。城的侧防部筑有许多轻重机枪掩体,城南外河窄水浅,就在城外城根下约五六尺处,筑有重机枪掩体两个(掩体内有掩蔽交通壕,由城根下可通城内),以补薄弱点的不足。
城垣上有的筑背墙、有的筑横墙以为掩蔽。东西两小据点,东据点在城东约三里处的草市(此地可通沙市,切断江陵后路,系军事上的要点)。市区房屋,从南到北,成长方形。草市东西两面隔着水,无法徒涉,南面系坟堆及干田地,筑有少数工事,作为预备阵地,北面地势平坦,系一片稻田。
在城的北端附近,利用小高地筑有工事,轻重机枪掩体、迫击炮掩体及掩蔽部、散兵坑、交通壕等,密如蛛网,阵地前设有两道铁丝网,主要道口并埋设地雷,城的东西两面也构筑有少数工事,形成一个很坚固的小据点,和江陵城成为犄角之势。
江陵城西侧系一片广阔而平坦的水稻田,沟渠也很多,就在西北角利用太晖观的小高地构筑工事,作为前进阵地。在西门外利用房屋外沿及街道,构筑有轻重机枪掩体,并设许多障碍物,如铁丝网、木栅等,也形成了一个小据点。
七十九军到达江陵后,不但加强了以上两小据点的工事,还将城西南角至荆江大堤正面横广约4里处,新构筑了第一道防御阵地,又由城南起至荆江大堤止,再构筑第二道防御阵地,以确保沙市军部后方的安全。阵地内轻重机枪掩体、迫击炮掩体、掩蔽部、散兵坑、交通壕等,多似鱼鳞。阵地前沿,设有两道铁丝网,并埋设了许多地雷。阵地前左右侧方,利用独立而坚固的房屋设立独立小据点,以阻解放军接近主要阵地带。
荆江堤上,由前到后,设有相距约200公尺的独立碉堡3座,藉以控制堤内外一片平坦地。以上阵地的重新构筑,木料大约用了7000方,人工约3万。
通讯设施和补给
有线讯路——南通公安,再由公安东通石首,西通松滋、枝江至宜都第十四兵团总部;北通襄阳,后因襄阳、荆门先后被解放军解放,已于1948年冬及1949年春先后被切断;东只通到监利境内的观音寺;西经董市、白洋至宜昌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
无线电通讯——在沙市的第七十九军有无线电台两部,一部专向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通讯,另一部专向宜都第十四兵团总部通讯。
粮饷补给——第七十九军的粮食补给问题,原系随军补给站向当地兵站分发。部队进驻湖北境内后,凡设有兵站的地方,就由随军补给站向当地征购补给;到沙市后,改靠川粮供应。
军饷问题——1949年3月以前系由重庆西南行营补给司令部按月负责照发(全军计发金圆券20余万元),4月南京政府逃迁之后,就改发全军副食费计金圆券12万元,5月武汉解放、华中“剿总”垮台后,重庆西南行营补给司令部借口财政无着而停止发给。从此,不但饷项领不到,连副食费也发生了问题。后由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下令各绥靖分区司令部,将所有辖地的国家税收一律截留。第七十九军奉令后,就以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第三绥靖分区司令部名义,将沙市、江陵、监利、公安、石首等县的国家税收一律截留,除留下12万元作为军部的副食费外,多余的每月上缴川湘鄂绥署作统一支配。
枪弹补给——第七十九军于1946年在四川整训时期,全军的枪弹已经补足,1948年冬及1949年春先后在房县及荆门被解放军打垮之后,枪弹消耗及损失很多,虽多次申请补充,但只补充了一次;武汉解放后形成断绝状态。
战前双方态势
解放军动态
1949年4月中旬,陈少敏所率领的解放军江汉独立第二旅集结在沔阳及监利地区,当月下旬曾向沙市外围第九十八师第二九二团发动突击,双方激战约半日,因阵地坚固,解放军突击未奏效,而转向沙洋一带集结。江汉独立第一旅在当阳附近集结,同时襄阳、樊城地区也有番号及兵力不明的解放军在集结。5月1日,解放军江汉独立第一、第二两旅主力即向江陵第七十九军作进迫态势。
第七十九军态势
第七十九军军部及直属部队、第九十八师师部及直属部队驻沙市,以第二九二团担任沙市外围东边防务,以第二九三团为师预备队(缺第二九四团)。第一九四师及直属部队驻江陵城,以第五八一团负责江陵城的防务,以第五八○团负责江陵城外草市据点的防务(缺第五八二团)。第一九九师(缺第五九五团)驻沙市,为军总预备队。保安总队位于江陵城,暂归第一九四师指挥。
第七十九军作战计划
当面的解放军兵力近万人,于5月1日迫近江陵城后,就在江陵城北门外构筑工事,前后计5日,只派小部队向江陵城外作试探性攻击,其主力没有向江陵城及草市第一九四师的阵地发动大规模的攻势。显然,拟待后续部队到达后,再行发动大规模的攻势。军部根据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攻击命令的指示,随即制订如下作战计划:
着第一九四师师长徐会春统率该师主力(留两个营在草市防守)及第九十八师第二九三团和第一九九师第五九六团,于5月6日拂晓前,向江陵城外解放军攻击前进,务将解放军驱逐到十里铺以北地区;着第九十八师,于5月5日即令第二九三团由沙市开进江陵城,暂归第一九四师指挥;着第一九九师于5日即令第五九六团开进江陵城,暂归第一九四师指挥;着军属炮兵营(缺一个连)于5月5日即开进江陵,暂归第一九四师指挥;通信线路由第一九四师通信连负责架设,并随时延伸,保证和军部随时通话。
第七十九军兵力重新配备
为了向当面的解放军攻击,七十九军兵力予以重新配备:
由沙市以东荆江大堤起左至第九号碉堡之线止,由第九十八师第二九二团负责防守;由沙市东北角第九号碉堡起左至沙市以西荆江大堤之线止,由第九十八师警卫营负责防守;江陵城由第一九九师第五九七团负责防守;草市由第一九四师第五八○团(缺一个加强营)负责防守;江陵城西南角起至荆江大堤之线止,由江陵专署保安总队负责防守;军属警卫营及第一九九师警卫营,由第一九九师师长肖其木焱指挥,为军预备队。
第一九四师作战命令
1949年5月5日,我给部队下达作战命令:
一、当面的情况,如贵官所知。
二、军部为解除江陵及沙市当面敌军的威胁,决心以军主力击破当面敌军之目的,分三路向当面的敌军围攻,务将敌军驱逐到十里铺以北地区。
三、着第一九四师第五八○团派出一个加强营,由少校营长童耀生率领为右翼攻击队,应于5月6日2时左右,渡过草市东北角马河,在拂晓前进入准备攻击位置,采取正面向敌军左侧及左侧背,作机动突击,并应时时和敌军保持接触,以吸引其兵力。
四、着第一九四师第五八一团上校团长柴祥云率领该团为左翼攻击队,应于5月6日拂晓前在太晖观以北地区进入攻击准备位置,待战斗开始时,即向当面敌军攻击前进。在情况许可时,应派出兵力一部绕过马河以北地区,攻击敌军的侧背,以收前后夹击之效。
五、着第九十八师第二九三团上校团长黄辅国率领该团为中央攻击队,应于5月6日拂晓前进入攻击准备位置,待攻击开始时,即向当面的敌军攻击前进。
六、着第一九九师第五九六团上校团长黄煦率领该团为师预备队,随师指挥所前进。
七、着军属炮兵营,应于5月6日拂晓前在江陵城北门内进入炮兵阵地,作好战斗准备,5时起先以炽盛的火力轰炸北门外小高地敌军的阵地,待攻击部队夺取该小高地阵地后,再延伸射程作火力的追击。
八、着第一九四师通信连,负责前方通信线路的敷设,随时和军部保持联系。
九、战斗开始时间,以江陵城北门附近发起两颗红绿色信号弹为战斗开始的信号。
十、攻击到达线为回龙桥、陈家冲之线。
十一、余在战斗指挥所,在第二九三团后跟进。
战斗经过
1949年5月6日4时20分,第七十九军在江陵城北门外向解放军分三路攻击的部队已全部进入攻击准备位置。5时许,江陵北门城楼上发出了红绿两颗信号弹后,各攻击部队即开始向当面的解放军发动总攻势,同时七十九军的炮兵部队也开始向江陵城北门外小高地的解放军阵地作火力压制。不料解放军事先得知七十九军采取攻势的情报后,已星夜将主力撤至回龙桥及陈家冲一带(距江陵城约二十华里)设伏,当面只留二百余兵力在江陵城北门外小高地一带。当七十九军向解放军攻击时,解放军一面抵抗,一面向沙襄公路口撤退。
我当时误以为解放军不敢应战,没有想到解放军此举是为了诱我出城后,伺机围歼。我即令攻击部队继续向北扫荡。在继续前进时,沙襄公路上遇到当面撤退的解放军的抵抗,公路两旁,又遇到解放军派出的十余小组的便衣枪队的伏击及侧击。因搜索及排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前进很迟缓,至10时左右,部队才到达榨油铺附近。
10时20分,迟滞七十九军的解放军部队已全部脱离接触,向北而去。战场上枪声全部沉寂。这时,一九四师的谍报队回报,已撤退的解放军集结在陈家冲以北地区,另有解放军一部骑兵队约数十名,向沙洋方向疾驰而去。我即令各部队继续推进至回龙桥及陈家冲一线,作两小时的休息及造饭,待吃饭后,再继续向北扫荡。
11时30分,部队有的在休息,有的在吃饭。忽然沙襄公路上正面发现解放军部队,向我攻击前进,同时我左右翼也发现解放军部队向我急攻。我中路的第九十八师第二九三团,当时因地势处于不利(低洼地),即向后撤退,拟撤至有利地带,再行坚决抵抗。不料部队一撤退,阵势顿时混乱,而解放军乘势大举猛攻,我右翼护卫队的第一九九师第五九六团第三营之阵地凸出在右侧方,当时便被解放军全部包围;第一九四师的警卫营驰往第一线掩护第九十八师第二九三团向后撤退时,也被解放军围困;同时我左翼第五八一团方面战况异常激烈。在这紧急关头,我即令第一九九师第五九六团驰往解救该团第三营,结果只救出营部人员及第八连,而第七、九两连的官兵,有的被解放军当场歼灭,有的成为俘虏。
双方激战至13时许,师左翼第五八一团方面,解放军愈迫愈紧,阵地发生动摇,被迫后退。我右翼部队,同时也被由沙洋方向赶来增援的解放军两面夹击后,由回龙桥向后撤退。在这急剧转变的情况下,我令第九十八师第二九三团派出两营兵力驰往第一线解救师警卫营,使大部脱险,但是整个阵势,我方仍处于不利。我因左右两翼没有依托,恐被解放军包围,便下令一面作节节抵抗,一面向后撤退。撤退至五里铺以北大堤时,我再下令各团利用大堤作掩护,阻击解放军。
双方激战至16时左右,我左翼背后已发现解放军向侧背攻击,恐队伍再被包围,乃下令全部总撤退。在撤退时,整个马河只有一座公路桥,水深不能渡涉,部队只得一面掩护,一面从公路桥上撤退,而我右翼第一九四师第五八○团的一个加强营被迫在马河下游撤退。当时渡口只找到3只小木船,容量不多,载运费时,在最后一次木船载运掩护部队退却时,被解放军追击部队击沉,当时死亡七十余名。解放军追击到马河后,因水深无法通过,公路上桥梁又遭到我军破坏,便停止了追击,战事即告结束。
战后检讨
江陵战役失败后,军部为吸取教训及提高士气,5月13日在沙市军部召集少校以上军官,开战役检讨会议。
会议开始时,我作为一九四师师长报告了战役经过,并当场作了检讨。军长龚传文作总结,同时当场宣布我“指挥无方,撤职留任”。
因他未报上级许可,就当场下令将国防部任命的师长“撤职留任”,我认为他做得太过份,心中有不愉快的感觉。又回想在荆门战役时,军长方靖及第九十八师被解放军包围时,龚传文坐视不救,导致全军惨败,心中更不服气。
(1963年9月18日)(转载《湖北文史》第七十六辑,本文作者徐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