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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敌人后方去求学

2014-09-15 21:4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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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侧记抗战时期的湖北流亡青年招待所和湖北联中

    我的家乡——公明山,位于(汉)川、汉(阳)、沔(阳)三县交界处,俗称“三不管”区。1938年10月武汉沦陷后,曾为一二八师的辖区;1940年春,沦为敌占区。

    当大队日军和汪伪军取道公明山向一二八师驻地进犯时,全村哗然:耕作于野的丢下犁锄,吃饭于室的放下碗筷,村里顿时涌现一股长长人流。有的拖着孩子,有的背着病人,有的挎着包裹,有的赶着耕牛;人人足不停步,个个夺路而奔;子啼母哭,鸡飞狗窜,好像世界的末日就要来临。

不当奴隶,流亡后方

    1942年春,接到先赴鄂西并就读于宣(恩)鹤(峰)联中的同志来信。信中介绍:湖北省政府为了让本省的流亡青年人人有饭吃、有书读,中等学校实行公费教育,即学生在校吃、穿、住、读,基本由政府负担,高中、中专由省办,初中由几县联合办学。他们求学的宣鹤联中,就是宣恩鹤峰联合中学。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自然十分向住。这年6月,我16岁。为了不当亡国奴和谋求个人的出路,我与现在的汉阳成功乡戴家台务农的卢全甫等两位私塾同学,离开沦陷区的家乡,奔向了当时湖北省政府所在地——恩施地区。想在那里进入联中,依靠公费,继续学习。

    对于我们三个不谙世事的农村小青年,流亡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在路上,我们结识了一位商人。商人的货多了,走得慢,他希望我们三个替他分担一点。我们的行李简单,就热情地接受了。走到松滋,在民团检查时,发现我们都有一些日制化妆品。抗战期间,日货是违禁品。因此,民团怀疑我们的学生身份,把我们扣留并连夜押送至刘家场民团中队部。中队长30来岁,是个有文化的军人。我们如实说明了情况,他再次作了搜查。我们每人都带有路费600多元(法币),缝在被套中。这些钱,全被搜走了,并把我们送进了牢房。傍晚,两个团丁荷枪实弹把所有在押的人赶到河里洗澡。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河水汩汩,囚犯无心欣赏风景,各想各的心事。我很发愁,却不害怕。愁——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才“开笼放雀”;不怕——我们逃出沦陷区,不当亡国奴,到后方去读书,总不至于有罪吧。在狱中,好不容易熬过漫漫长夜。第二天上午,中队长把我们3人叫去,说:“你们从沦陷区出来,到后方去读书,是爱国行为,热血青年,我们欢迎。”说完,把搜去的法币还给了我们,并放我们上路,扣下了商人和他的日货。

    离开民团中队部,我们像离弦的箭,立刻出了刘家场。当时宜昌已被日军占领,必须步行至宜昌上游的三斗坪,方可乘轮而上。于是,我们晓行夜宿,成天跋涉于刘家场至三斗坪的山峡中。无居峡,名符其实。那里山岩陡峭,鬼斧劈成的千尺石壁,随处可见;有的壁边小径,才容一人侧身而过,且下临不测之溪,令人头晕目眩。稍一不慎,就将填身深谷。整日行程听不到鸡鸣犬吠,旅客只好结队而行,自带干粮、饮水。7月10日左右,我们到达三斗坪。民生轮船公司有小火轮开往巴东等地,但船少客多,买不到船票,只好去找卖“黄鱼”的。晚上11点,卖“黄鱼”的领我们上船,却不敢从梯子上楼;他领着我们,背着行李,攀住船边铁栏杆爬向二楼,接着上三楼,这样直到船顶,在一个覆着的木船下休息,我真后怕:攀援时,万一失手,那后果简直不敢设想。船行至某山峡,停了下来,两岸重岩叠嶂,隐天蔽日,时值中午,才有一线日光漏下。据船员讲,在此停泊两小时,以避空袭。再是巴东至恩施的碎石公路100多公里,木炭车走了整整两天。过绿葱坡时,所有旅客一律下车,跟着车爬坡;有的地方还须旅客推车上坡。

走投无路,喜遇同乡

    7月中旬,我们历时20余天,吃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宣恩县城。所带盘缠基本告罄。学校放了暑假,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始招生。为了生活,我们不得不来到恩施北门外麻柳湾,想进入湖北省流亡青年招待所暂时栖身。可是招待所负责人由于不了解我们,又无证明人,不肯收留我们三个真正的流亡者。到何处去?在恩施,人土生疏,哪里都没有我们歇脚地。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这种“难”的辛酸味,我们不知吞咽了多少遍。在家时,听说本村的张宝廷先生曾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现在恩施空军司令部任职。心想:何不找位大乡亲帮帮忙呢?一天中午,我们满怀希望找到空军司令部,并在那里见到了他。看来,他已老态龙钟,又很潦倒。他对我们的境遇很同情,但无法帮助我们,只在茶馆里请我们喝了一杯茶,聊了聊家乡的情况。我们腰中还有少许的钱,就在北门外住进了一家小客栈。当时省政府在恩施办了一家大众化的“民享食堂”,那里吃饭最便宜(记不清一顿饭是几角几分)。到“民享食堂”吃饭的人很多。不论什么人,一样待遇,都是“三个一”:一顿糙米饭、一个小菜和一碗汤。一人一份,吃完为止。就是这种地方,我们也不敢多光临,每天靠两个硬锅盔填肚子。正当我们走投无门时,意外的机遇光顾了我们。一位身材魁梧、着草绿军装,30多岁的军官,走进了我们的小房间,他一坐下就自我介绍:“我叫王大海,是你们的同乡——西圻湖人,因到部队就职而途经此地。翻旅客登记本。知道三位刚从家乡流亡而来,想找你们谈谈家乡目前的情况。”我们诉说了家乡父老在兵荒马乱中露宿湖苇、有家归不得的情况,也说了我们当时的困难处境。王大海很热情,主动宽慰我们:“流亡青年招待所所长是我的同事,又是大同乡(即川、汉、沔一带的人),我去介绍一下,进招待所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说的一点不假,第二天,流亡青年招待所接纳了我们。

适得其所,上学有门

    湖北省流亡青年招待所坐落于恩施城北门外清江右岸的麻柳湾,是一栋略具规模、有木质骨架的砖瓦民房。一进门,可见高大的木板屏风,屏风上辟有公布栏和读报栏。屏风两侧各有一门进入大厅。大厅为长方形,约50平方米,地面铺有平整的灰砖。大厅两旁的东西厢和中间的正室,都有木质地板,学生就在木板上占有一席之地开铺休息。

    招待所有所长一人,负责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有区队长一人,负责学生的生活管理。有流亡学生约70人,全是男同学。绝大部分是中学生,少数是上过几年私塾的;分为6个小队,小队长由学生担任。这些学生来自本省各地。人近一百,而习惯、嗜好,却种种色色:鄂北的同学喜爱面食,他们说:“三月不知面味,真想家乡的馄饨、饺子。”江陵的同学偏爱香脆的春卷和甜甜的汤圆。长阳的同学则习惯于茅苞烟(自家种的烟叶卷)和砂罐茶。我们呢?自然是具有水乡风味的黄鳝煮蒿菜了……讲着,讲着,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家乡来了。

    每周,所长讲话一两次,内容是抗战形势或组织纪律问题。其他时间均为自学文化。自学时,没人组织,也没老师辅导,大家就以能者为师,互相学习:高年级帮低年级,高中生帮初中生,情绪很高。咸宁的张光前同学说出了大家的心底话:“逃难,流亡,功课落下了,学业荒疏了,如果还不努力,将来怎能跟得上?我们离父母、别家乡,到这里吃这份苦,为了什么呢?为了不当亡国奴,为了将来有出息。因此,我们流亡,不能留级!”许多同学夜以继日、孜孜不倦学文化,晚上11点,该熄灯了,可还有许多同学仍在灯下复习,不肯休息。区队长只好一个一个地请,一个一个地催,几费口舌,大家才陆续休息。

    读报栏贴有几种报纸和中国、世界地图。为了便于学生了解战争形势,报纸上报道了各地的战况,主持人就用大头针和细线把报导标题和地图上的位置连接起来,流亡学生十分关心战争情况,每天读报栏前,立览踊跃,议论热烈。一天,报纸上报道了宜昌外围的战况。看报的宜昌老乡先开了腔:“失守容易光复难啊!日军打宜昌时,江防司令郭忏跑得可快呢,我们差点做了敌人的俘虏。”说着,眉宇间好像还有几分余悸。汉川的袁某接着说:“宜昌失守后,陈诚长官曾指挥将士一度攻进宜昌城,消灭了不少敌人,为我们湖北出了口气!”当时立即有人反驳了他。认为陈诚打一仗,跑一次,一直躲到鄂西大山坳里。大多数则认为抗战的退却局面,不能归陈诚一个人负责,一木难撑大厦嘛!这不难理解。流亡学生渴望我军迅速收复失地,结束流亡的不幸。因此,他们闻胜则喜,闻败则忧,甚至发发牢骚,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招待所实行军事化生活管理。天刚亮就起床,集合整队,跑步到清江边;漱洗完毕,早锻炼半小时。晚饭后,整队到江边,游泳、洗衣一小时,集合回所。晚上一般为自由活动。我在招待所期间,举行了两次月下沙滩晚会。晚会开始时,大家席地而坐,互相拉歌。虽无丝竹管弦之盛,华灯茶点之雅,但大家唱抗日歌曲,情绪高涨。
    “风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
    两部轮唱的歌声,一浪高过一浪。
    最流行于流亡者的还是“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唱着,唱着,许多流亡者都情不自禁地哭了。
    恩施城内挖了许多防空洞,修建了一些防空设施,当局还对老百姓进行了防空知识教育。敌机临空前,山城即响起第一次空袭警报,升起色彩不一的防空球。防空球的数目和色彩,是告诉人们来袭敌机的数量和类别。这时,人们匆匆忙忙、拖儿带女、成群结队地奔向防空洞,和家乡跑兵荒的情形差不多。响起第二次警报后,街上来往的人很少了。第三次警报后,全城戒严,禁止通行,街上只有警察巡逻了。蹲防空洞的时间是难熬的,直到解除警报的汽笛响过,防空球降下了,人们才从洞里出来,舒一口气,觉得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有说有笑地慢悠悠地离去。我在招待所期间,区队长曾带领我们蹲过几次防空洞,但每次来的敌机都是掠空而过,没有丢炸弹。

    招待所的生活十分艰苦。一日三餐,两稀一干,可吃个半饱。无论干饭或稀粥,小同学、老实人,照例只吃一碗就洗碗作罢;强悍的则要参加挤第二碗的斗争。挤饭时,围着饭桶,里三层、外三层,你推我挤,地上洒的饭一片狼藉。得了手的常常喜形于色;一无所获的则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把饭桶敲得震震有声。菜,说是有,也可以说无——8人围着砂钵蹲下,钵里大约有几十颗可以数得清的盐黄豆。吃豆子时,只可一颗一颗地拈,不能捞,更不可用勺子舀。中午干饭,8人有合渣一钵。恩施人所说的合渣,就是水磨黄豆和芥菜,有盐无油、加水煮熟的。虽然生活艰苦,但大家懂得:前方还在打仗,将士正在流血牺牲;战区、沦陷区,人民流离失所;作为流亡者,能有一席之地安身,有一碗饭吃,就不错了,没有更多、更高的要求。

    进招待所不久,湖北省教育厅发来了登记表要我们填写。登记表除了填写个人基本情况外,特别强调要写明毕业于何校或高、初中肄业几年,本人打算以何校几年级就读。当时流亡学生可直接由省教育厅分配入学,无须参加入学考试。那次登记,大概就是分配前的学历与志愿调查吧。我们都只读了八九年私塾,自学了一点小学算术,要求到宣鹤联中读一年级。那时,我们都已十六七岁,还刚上初中一年级,有的同班同学年龄比我们还大些。可以看出:抗战时期的中学生年龄一般偏大,文化水平偏低,但他们能吃苦,独立生活的能力较强,就是那个动乱的年代造就出来的。

    9月上旬,接到宣鹤联中同学的电话通知:我们已取得了该校的学籍,要我们立即赴宣恩报到入学。这样,我们才离开了湖北省流亡青年招待所。

县办省管,公费学校

    宣鹤联中位于宣恩城西区,东临市区,南靠清江,有丘陵环绕西北,是理想的办学园地。校舍主要由文庙、城隍庙和一所祠堂组成。两庙一祠各有独立完整的砖砌围墙,紧紧相邻,呈“品”字形。文庙居中,有两座天桥分别与城隍庙、祠堂连接起来。文庙是学校的中心——校政大厅、大礼堂、体育场、大部分的教室都设在这里。

    宣鹤联中虽是宣恩、鹤峰两县联办的,但只是学校经费由两县共同负担,其他如行政、人事、教学等都由省教育厅直接管理。联中各校领导由省教育厅任命,教师由校长聘请。每学期,省教育厅要派督学深入学校,检查工作;要统一命题,派督学到各校组织毕业考试,并巡视考试情况。所有联中毕业生,由省教育厅按毕业成绩和本人志愿全部分入高中或中专(高工、高商、女职等)继续学习。

    我刚上宣鹤联中时,学校有14个班,约800名学生,其中大部分是流亡学生。学校领导和教师则全是流亡者。他们从事教育工作多年,有较高的文化业务素质。

    校长林振声,汉川人,50多岁,北京大学毕业。教务主任周维棠,大冶人,约40岁,大学本科毕业,1946年曾任湖北省立第四高中校长。训导主任郑俊华,武汉人,30多岁,湖北师专毕业。

    即使是一年级的任课教师,阵容也整齐可观。如我们一上(戊)班的主科教师邓少峰,武汉人,约40岁,大学本科毕业。前些年,我在湖北电视台的屏幕中见到了邓老师,节目主持人称邓老为著名画家。数学教授由郑俊华主任兼。英语教师黄纯璋,汉阳人,约40岁,大学本科毕业,当时任宣恩县政府教育科长。

    为了宣传抗日,学生会每年要组织排练大型话剧,向社会公演。如1942年10月10日为纪念辛亥革命和1943年3月29日为纪念黄花岗72烈士,分别演出了《野玫瑰》和《天字第一号》等大型抗日话剧。这在宣恩城算是盛举,演出都以汽灯照明。剧台虽无电灯、幻灯等布景设备,但观众仍济济一堂,达千人之多。

    联中学生的膳食,两稀一干,大体与流亡青年招待所相同,但学生在校的时间长,人数多,人员稳定,这些情况有利于办好集体伙食。因此,联中生活较之招待所略有改善。每学期的重大节日要打“牙祭”——就是加餐。加餐时,膳委会要杀几头学生食堂喂养的生猪,每席有五六个荤菜;虽吃不到鱼,但糙米饭可敞开供应,让大家吃饱。

    联中免费发给学生校服。每年发两次服装:夏季有绿色童子军衣裤两套,蓝领巾一条,绿色童子军帽一顶;冬季发灰棉衣裤一套。这些服装虽说数量不多,质量也差,全是土布,但在当时,基本上解决了流亡学生的穿衣问题。

    人人有床睡,各班宿舍,无论是楼房,还是平房,都摆着整齐的木质双层双人床。一人一床,没有睡地铺的。

    但总的来说,抗战期间,学校财务还十分拮据:我们一上(戊)、(己)两班教室和大礼堂兼饭厅,都是草房;而且年久失修,不蔽风雨,一遇大雨,室内几无净土。学生都用桐油照明,晚自习,五六十盏桐油灯,一齐点亮,教室里黄火点点,烟雾腾腾。第二天早起洗脸,两扇鼻孔像烟筒,吐着黑痰。冬天没热水洗澡,学生只好瞅个睛朗的星期天,到清江边去擦澡。每个星期六下午照例不上课,全体学生上山扛柴。扛柴要往返几十里羊肠山径,有的石块陡峭,还要手足并用,蛇行而上。这对于像我这样在平原长大的青年来说,确实是一大难关,何况还要扛几十斤的松木下山呢?但不交足烧柴就停伙食——不给饭吃。有经济来源的,可以买柴交;而流亡者则只有上山扛了。开始我扛一块30多斤重的松木,肩压得疼痛难忍,劈柴又不能滚动,只好从山上往坡下掀,掀来掀去,树皮摔得精光。可是到了山下,你不扛它,它是不动的,还得赶在天黑前回学校,我就鼓起勇气,把劈柴一扛上肩,就快跑几十步,实在吃不住了,就把它竖在地上,扶着它歇歇,然后又是一阵快跑。像这样跑跑——歇歇——跑跑,一般可以晚饭前赶到学校。用汗水背回的松木,对我来说,好像是一块黄金,因为它能给我换来两稀一干的膳食。等到过了秤,入了账,人已是汗流浃背,精疲力尽,饥肠辘辘了,这时才觉得真想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了。

    当时,后方与沦陷区只可通信,不能汇款。流亡生需要零用钱,有家寄不来;在宣恩经商的川、汉、沔老乡,他们有钱又汇不回去,于是两方面经过商讨,达成一项协议:经商的老乡在宣恩把钱借给流亡学生,再由流亡学生的家把所借的钱还到商人家中去——这叫拨兑,拨兑是互利互需,各得其所。但流亡学生多,需钱的数额大;在宣恩经商的老乡少,因此,拨兑的条件比较苛刻。规定:在宣恩借一元法币,家里要还一块银元,而且必须在指定时间内把所借的钱全部奉还。否则,下次就不拨钱了。虽然如此,能拨到钱的,还是很幸运的。

    1944年冬,日军为了支撑他在南亚的军事进攻,发动了以贯通我国从东北到西南铁路线为目的的对我大西南的进攻,桂林、柳州相继陷落,贵州的独山、鄂西的渔洋关,也纷纷告急。如果鄂西不保,学校解散,我们将再度流亡。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多数的流亡同学都放下书本,投笔从戎了。这样,我们就离开了学习、生活两年多的宣恩城。(转载《湖北文史》第八十四辑,本文作者王野亭,时为宣(恩)鹤(峰)联合中学学生。)